第96章(1 / 3)
杨谈写,吾弑父杀师,实乃豺狼虺心,万不敢忝列昭王之位,自觉有愧天地,甘愿受死谢罪。
末了,还盖了昭王印,千真万确,抵赖不得。
他给她承诺,也给她把柄。
杨谈不说,但白雪亭清楚他的未尽之意。
他把杀死他的刀交给她。如果哪一天她想回来,发现他变了模样,另娶了妻妾,大可以将籍册和自罪书交出来,证据确凿,有他昭王殿下好果子吃。
旁的男人说“命都给你”,是色欲上头的胡话,听不得信不得。
杨谈不说这些,他只是真的用性命作抵押,为白雪亭立下一个承诺。
今生今世,她随时可以杀死他。
白雪亭一时哽住了,“唰”一下撩起帘子,瞪着他:“你怎么不给自己颁块贞节牌坊?用性命守节,可显着你了?”
那帘子就像他们俩之间的一道天雷禁制,是动不得的,一旦动了,就像地动连带着海啸,非人力可挡,非天命能绝。相爱是场绵绵不绝的灾难。
杨谈一时竟然慌乱地不敢看她眼睛,搭在车窗边沿的手也迅速收了回去。
克制到别人嫌他傻。
李惜文其实就没走,一直给他俩望风呢。他惜文姐在树后面听了半天好戏,总算是忍不得,现身骂杨谈:
“有你这样追回心爱小娘子的?小娘子动摇了,你连句话都不敢说。干嘛呀,等我替你说呢?”
她是娘家姐姐,又不是媒婆!
有时就是当局者迷,非要旁人来敲敲脑子才清醒,杨谈忙去看白雪亭的眼睛,才发现这冷心冷情的小阎王都蓄了眼泪。
他也顾不得了,立刻用手去接,心疼道:“你掉一滴泪,我折十年寿也不够了。”
白雪亭袖子抹了脸,不知哪儿来的胆气,忽然就消了离开的心思。
她扬着头,居高临下,问杨谈:“你记不记得魏公绝笔里,是怎么说我爷娘的?”
杨谈当然记得。
情爱于白江而言,是壮志难酬的慰藉。他们之所以差那一口意气,就是因为有了彼此,有了软肋。
他明白,因为他也曾无数次生出过带白雪亭离开,远避长安纷扰的念头。
白雪亭却告诉他,“你信不信,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感情?”
她笑着,眼里却落下一行泪,太难得了,白雪亭居然掉眼泪。
“——韧如蒲苇的感情。如果相爱就有了光明正大退缩的理由,那为什么相爱的人在一起,不能生出无穷无尽的勇气呢?”
杨谈被她眼底的光震慑。
白雪亭说:“我相信我们不会步我爹娘的后尘,因为我爱你和你爱我这件事,本就是从塌尽的废墟上建起来的。”
没有人比他们更懂,行到山穷水尽处,情人该如何走下去。
因为他们恨也爱,锁了金箍也爱,生死不明也爱。杨谈和白雪亭就是在山穷水尽时,意识到对彼此的爱的。 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