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(1 / 4)

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

  可粘进去的不止有他的血,还有他的肉,他的骨头,他的底线。
  游荡站起来,他走到落地窗前,把手掌盖在玻璃上。
  他手心有冷凝的水滴,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碳酸水不仅冰镇了他肺腑,还额外赠送了他一个冰凉的手掌。
  游荡看着自己的掌纹印在玻璃上,一道一道,迷宫线条繁复交缠。
  他想说:“你知道吗?这很像我和大家的关系。”
  “你”是谁,游荡不确定。
  如果能选,他想选一个聋子,这样他就可以把心事都讲给聋子听。
  2012年夏,南都平均气温攀升到42度。
  毒日把路面烤得冒烟,已近午后三点钟,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窗,大街上连条狗都没有。
  临街的一栋楼里,空调机扇叶上均匀铺着三排七列的冷凝水珠。
  游荡扯开衬衫的前襟,敞怀躺在床上。他睡上下铺里的下铺,陈不楚的床板有缝隙,隐约能看见他那条碎花布床单。
  床单是陈不楚去年和一个南都辣妹同居时买的,他被赶出来之后,腰上就裹着这条床单。
  也只有这条床单。
  陈不楚围着它穿街过巷,和每个他熟识的人挥手打招呼。
  这片住的都是赌徒,白天睡觉,夜里上班。
  游荡很少参加他们的聚会,有空就钻到屋子里发呆。
  他有时候也会读书。但南都买不到正经的中文书,他看了好几年漫画。
  陈不楚在床上翻了个身,碎花布床单从缝隙里沙沙挤出来一寸。
  游荡没听清他说的话,问: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
  “我说啊,怪对不起你的。”
  陈不楚探出头,露出一头乱糟糟的,颜色各异的中长发。
  他俩明明赚了很多钱,但一次理发店都没去过。游荡坚持留头发,陈不楚觉得中长发走起路很潇洒,有样学样。
  他的红头发褪成淡红,再褪成灰黄。
  灰黄的发茬和南都面额最大的硬币同色,游荡用陈不楚的头发当成鲁滨逊刻在孤岛的计数符码,每长出一寸,他们就在这里多呆了一阵子。
  “对不起我?你喝多了吧,说的都是什么。”
  陈不楚不说话,也没开玩笑,只是一味看着游荡。他很少这样。游荡歇了和他聊天打屁的心思,慢慢说:“这个月不给我工资了吗?”
  他和陈不楚的父亲签了合同,对方预付了曾海棠的医药费和护工费,他来南都的船票、住处、三餐都是陈不楚付钱。
  南都有五十七家赌场,其中一家属于陈不楚的父亲。赌场是个生机勃勃的母亲,她的皮肤肢体下的血管盘根错节,养育了千百个嗷嗷待哺的孩子。
  陈不楚是亲生的,游荡是领养的。
  无论他干的多好,都是拿死工资。他也懈怠过,但被陈不楚发现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章节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