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章(1 / 3)
恍惚间想起昨夜梦见的场景,那是在镇北侯府的红梅树下,儿子与那姑娘相视而笑的模样,又好像是多年前,她与老侯爷执手凝噎的情景。
沉舟比她这个母亲幸运,终究是上天垂怜,兜兜转转,还能与真心人相知相守。既然如此......她何苦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?
自那日后,皇后跟疯了似的往承恩公府塞流水的帖子。
京中但凡有高门宴饮,苏蕊珠必是座上贵客。今日着一身水红绫罗,腕间羊脂玉镯撞出碎玉般的声响,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般鲜嫩欲滴;明日又换月白襦裙配珍珠抹额,立在花树下垂眸品茶,端的是雪岭寒梅般清贵疏离。
她被精心雕琢成最剔透的玉器,连鬓角的碎发都按着高门择媳的标准打理,只待某个良辰吉日,被人用金镶玉的匣子郑重捧走。
变故起于怀王府的春日诗会。湖面上冰未全消,苏蕊珠却在众人吟诗作赋时,不知怎的,忽然跌入刺骨的湖水中。虽被仆妇七手八脚捞起,可湿衣贴在身上的狼狈模样,还是让在场贵妇人眼中闪过嫌恶。
很快,京中便传得沸沸扬扬:承恩公府嫡小姐受了寒症,怕是难承子嗣。
“我故意的。”苏蕊珠捏着暖炉耸肩,指尖被熏得泛红,“不破不立嘛。而且,坠了一次湖才知道,我先前有多混蛋。”
她起身给姜蜜儿行礼:“实在对不住,害你曾经生死一线。”
“你简直胡闹!”姜蜜儿急得直拍她手背,“便是要挣脱这金丝笼,也犯不着拿身子做赌注!这么冷的天儿,若真落下病根,你还怎么背着画箱去看塞北的雪、江南的雨?”
“可这是最快的法子。”苏蕊珠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梅枝,唇畔扯出的笑意比窗上的冰花还凉,“咱们女子被娶进门,不就图个开枝散叶?承恩公府没皇子撑腰,本就如风中烛火。如今我成了不会下蛋的母鸡,皇后姨母便歇了心思,府中其他庶女都记了嫡女的名头,瞬间成了香饽饽。你瞧,这才得空来你这儿叙话。”
没了价值,却收获了自由,多讽刺。
姜蜜儿攥紧她冰凉的手,泪珠大颗大颗砸在交握的手背上:“往后你每日差人来我铺子里取药膳,我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。”
“怎么,姜家容不得我这闲人亲自来求药?”苏蕊珠笑着挑眉。
“还有我呢!”施依玉把手叠到二人的手上,“咱们三天一小聚,五天一大聚,热热闹闹。”
姜蜜儿抹了把泪,破涕为笑:“自然欢迎。你们呀,就是我院子里的早樱和玉兰,没了你们,这迎春小院可不是凄凄凉凉?”
“瞧瞧,蜜糖似的嘴。”施依玉轻捏她泛红的脸颊,“怪不得连冷硬如铁的镇北侯都被你哄得团团转。”
说曹操,曹操到。只听敲门声传来,屋内姑娘们的笑闹声倏地顿住,姜蜜儿扬声问:“是红豆豆吗?”
“是我。”那声音低沉如远山上空轰鸣的暮鼓,沉沉叩在姜蜜儿的心弦上。
施依玉眼波流转,唇角噙着抹促狭的笑意,抢先一步去开门,难得寻着机会打趣这位高冷的镇北侯爷:“这才分离半日,侯爷就等不及了呀?”
陆沉舟瞧见施依玉时,眸中闪过一丝诧异,可目光很快便落在姜蜜儿脸上。只见她双颊飞霞,眼底那抹萦绕月余的忧郁早已消散无踪,他心中的忐忑这才慢慢褪去。
见屋内还有其他女子,他半步未进,温声说道:“我在外面候着便是。”
施依玉轻笑着拉起苏蕊珠,眼尾微挑:“我跟珠儿若是再赖在此处不走,赶明日呀,蜜儿做的蜜饯就不甜啦。”
姜蜜儿轻抿朱唇,耳尖泛起动人的嫣红:“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……”
苏蕊珠规规矩矩地向陆沉舟福了一礼:“表哥安好。”
陆沉舟这才认出来她,眉峰微蹙:“你何时染了病?”
虽说此前有过争执龃龉,但到底是自幼相识的表兄妹。在他记忆里,苏蕊珠人前举止端庄,人后活泼张扬,何曾有过这般弱不禁风、摇摇欲坠的模样?
苏蕊珠笑着轻轻摇头:“都过去了。”她看了眼姜蜜儿,“有表嫂的药膳给我养着,过段时日便能好。”
“好啦好啦,珠儿有我照料着,里头那位可是已经望眼欲穿咯。”施依玉笑着推了陆沉舟一把,还贴心地掩上房门,与苏蕊珠相视而笑,慢悠悠地晃出了姜宅。 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