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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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枚鱼符并非兵符,但象征的却是李氏百年来的威望,这样的东西应该在年迈的族长手中。小小的青铜鱼符上系着的是一族荣辱,李家的私兵绝不亚于陈翛的府兵,这些年来皇帝的顾忌也不是没有道理。可正因这是一门的荣辱,李氏一族绝不可能谋反,这枚鱼符形同虚设。
  可如今,父亲却将这枚鱼符呈交给了他。
  或许,百年来坚守不变的东西要从他这里转折了。
  李棣握住那枚鱼符,紧紧抿着唇,他认镫上马,迎风而立,“叔父,若是见到了父亲母亲,请一定代我保他们的周全。”李兴琛沉沉地应了一声,他是侧支旁系,能做的自己都清楚。
  兖山之下积了一层薄薄的小雪,青石长阶上只能步行,李棣打了马绕着西山往下,走的是偏道。古柏的积雪打在他的脖子里,一身的凉意和鸡皮疙瘩占据了满心。
  此为破晓,月落西山,薄日未出,郦安旦暮鼓还未响。他还有一刻钟的机会,若能拦的下陈翛入宫门,这一切就还来得及。
  穿林打叶声此起彼伏,就在李棣隐约见到山脚时,一抹黑影无声自他眼前掠过,森森然的刀光挡住了他的去路。马儿高声嘶鸣,前蹄高高扬起,险些将马背上的人掀翻,李棣猛地勒住了缰绳。
  一直藏在树梢上的人翻身而下,身形轻的像是风。裹在黑袍子里的人抱着剑,笔直立在下方,肃冷着一双眼看着他。
  李棣皱眉:“陈相让你来的?”
  周隶以剑鞘挑开头上披风,露出一张消瘦的面孔,下巴上布着短短的胡须,他冷声道:“回太庙,我不想杀你。”
  李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无数的声音从脑海中飞速而过。他本就心神难安,太多的事情搅的他头痛欲裂,此刻又来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招的周隶,当真是杀的他措手不及。这样的场景,他从未预想过。
  像周隶冷冷睨着他的脸,“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,大人因为你数次犹豫退缩,你自己也知道。”
  李棣几乎是气极反笑,右手滑到腰间环首刀,已然是盛不住怒气:“你叛了他?”李棣像是忽然开了窍,“你归了萧悯?他给你什么,你就要做叛徒?”
  周隶却只是绷紧着唇。
  “如果我说我是要去救他,你也要拦我?”
  周隶无声往后滑退了半步,剑推了半寸,“你连自己都救不了,还妄谈去救他人?”最后几个字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,他的恨意和忠义纠缠在一起,根本分不清明。
  李棣森森然推了鞘,翻身下马,那马儿像是能看懂人事一般,知晓此刻是要见血了,撅着马蹄便朝着太庙的方向返程而去。这两人,一人为兵将,一人为暗卫,皆是杀人的好手,谁也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在哪儿。一人十九,一人三十又三,便是李棣再天纵奇才,阅历不足带来的天然弊端不可忽视。
  柏林绿波翻涌,然而披了雪便发不出簌簌声响。正如这林中人,一刀一剑,曾为一人开,如今却要相向。
  李棣推了刀鞘,这把环首刀曾在他手上趟过人鬼无间,是陈翛亲自赠予他的。从前不觉得什么,如今却尝出了一些心酸苦涩。或许大人赠刀的那一刻,便是将毕生快意恩仇的无数可能都寄托在他的身上。
  他是活着的,却也是带着陈翛未曾萌芽的希望一起活着。
  他缓缓抬左臂,双手握了刀柄,眸中狠厉。周隶亦是提剑挑了身上累赘的披风。他的速度非常快,方一出剑便没有回旋的余地。剑锋压着刀刃,蛮力硬是逼的李棣弯了臂,膝盖甚至都下弯。
  那样霸蛮的力道堪堪错过他的身侧,劈向了泥地,带起一阵飞雪。李棣横刀劈向古柏枝桠,沉重的树枝朝着周隶身上砸去,正是趁着他这一分神,李棣踮脚,以这成群的古柏为梯,绕行至周隶后背,刀锋割开树枝,周隶横剑挡住。李棣低喝一声,硬是迫着力道,单脚抵着树干,将环首刀往下压,似乎是想要直接砍断了他的剑,割开周隶的喉咙。
  这样狼性的杀招周隶明显觉察到了,他索性弃了手中的长剑,旋身躲过李棣这一刀。李棣一刀劈了个空,眼中却杀红了,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口鼻中喷出的浊气化成了大片大片的烟雾,蒸腾而上。这般的蛮力相向,倒底和当日的胡巫圣女过招是不同的。端看他的刀,刃上盘踞了豁口,已然是挫损了。眼瞧着周隶手中无剑,李棣竟反手将自己的刀插进地面,赤手空拳地朝着对方面上袭去。
  没了杀器,搏的便是实打实的拳脚功夫。两人缠斗在一起,鼻腔脸肿的打得不分上下。李棣下手忒狠,一拳砸中了周隶的耳廓,击的他鼻腔里溢出了血,整个人踉踉跄跄都站不稳。狼崽子趁势缠上去,将人扼在雪地里,周隶却一拳砸向他的眼睛,翻身而上,手中的力道颇带了些莫名的恨意。一拳又一拳,皆朝着面颊而去,将李棣打的口鼻出血。
  眼瞧着最后一拳要向下去,却无意间瞧见他胸膛上的伤疤,那疤痕一直延伸而上,带到了颈间,是新近添的伤。那伤正是在壁州留下的,为戍卫北齐郦安而捱的刀伤。这个只十九岁的世家公子,身上没有一块好皮。
  世上人千千万,没一个真心要他,那场带着蛮意的坚守,若无陈翛驰援,这个人就要死在边境了。
  千万万人不要他,却又有一个人肯豁了性命也要带他回家。
  周隶沾满血的拳在半空中虚晃了一下,他紧紧抿着唇,眸中神色复杂。被压在下面的李棣朝他面上啐了一口血水,立即翻身抱住了他,扼住了他的脖子,两人一直在雪地里滚着,终于撞在了一块巨石处停了下来。
  却是方才他们一开始争斗的地方。
  环首刀斜插在雪地里,冒着森森寒气。李棣猩红了眼,劈手便夺了刀,这回是真的杀出了野性,离了壁州这些年,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浓烈的杀意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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