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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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从前谢曜会为朱璟宁的话而跳脚而怒,觉得这厮就是个胡吃等死的酒囊饭袋,在他面前很自傲自己从军戍守边疆身份。
  可这回,他却生不起气来,相反,他这样想流泪。
  朱璟宁颤着手从死去的武侯身上剥甲,他半跪在黄家姑娘的面前,眼中带了仓惶和狼狈。不顾妻儿的哭泣和拉扯,他揭开棉絮一角,瞧见了初生的小闺女。
  他太笨了,笨到不知道怎么抱女儿,只能翕动着焦渴起皮的唇,说:“小囡囡,爹爹为你打妖怪去。”
  郦安太尉家的嫡子,一辈子也没上过战场,甚至于拿刀的姿势都很僵硬。他溜猫逗狗无所事事,是这郦安朽烂的贵胄子弟第一人。若后世史官载册,第一个骂的都是想必就是他这种典型的蛀虫。
  小白脸朱璟宁咬了牙,瞧着那被箭火烧的通红的木门,连腿脚都是软的,甚至于握着剑的手都在发颤。
  他不是大无畏的英雄,从来都不是,可他也不是什么狗熊。
  卖了奴契的朱家府兵成了扛旗的最后一批蚍蜉,他们死扛着最后的通安门。宿在墙角疙瘩的城民们一个个转着僵硬枯槁的眼球,麻木地望着肯为他们卖命的世家公子。
  这永生永世不能跨越的鸿沟、阶层之间的区分、贵贱之别带来的恨和无奈似乎在这一瞬间弥散了......
  或有几个还能动弹的壮汉蓄着泪,也是疯了一般冲上去。一个继一个,拿血肉之躯充当人墙。围在最外面的人被射成了刺猬,刀刺穿朱色大门,隔着木板扎进了骨血,搅的咯吱作响。
  没有人退。
  所有的人都没有退。
  久攻不下的越人似乎也恼火起来,他们架起了火□□,数万万支箭羽从城门处破空而来,粘稠腥臭的油料顺着登云梯往下浇灌,一把火燃了引子。烧成扭曲模样的人互相紧紧抱着,一声又一声的嘶吼惨叫。
  我所居者,阿鼻地狱。
  雪势渐大,吞了黑铅一般的天幕压了满城离火,天边飞旋而来一只黑羽乌鸦,那只畜生有金色的内羽。
  曾几何时,那齐人的玄衣相也曾宣兵而来,彼时他们最先瞧见的也是这只野畜。
  有越将远眺宣武门外围边界,天和地的连接处荒无一物,唯有苍茫的雪色。
  忽然一个黑点慢慢浮现,越来越多,各色的旌旗狂舞。没人能料到那有多少人,只觉得是没有穷尽的,天地之间的交界处仿佛成了会不断吞吐兵将的黑洞。
  十二色的旌旗,各路图腾......是谁有这样的本事,竟能调动溃散不齐的齐境十二州?
  那踏雪行在最前头的人戴着盔甲,叫人恍惚觉得那是陈家的相王。
  可待援军行至,他们才瞧清了那人面貌,并非玄衣、也不是那有领军之才的金甲将。
  无名小卒,此乃无名小卒。
  站在阴暗处、做了三十余载影子的人一朝见了天光,这样来之不易,这样叫人惶恐不安。
  第102章 邺相
  “齐三相许氏孤子, 邺,穷十二载, 苦从玄衣。募兵市马,于庚子年还,率十二州救齐, 扬名天下。”
  后世将会记得这样的一个人, 齐相史册将会载下他的名字,不再是冠着母姓的周隶,而是冠父姓的许邺。
  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同的忠,有些人的忠化成了丝丝缕缕的情爱;可也有人就是将这样的忠当做生的信仰,并不掺杂别的什么爱或欲。
  那时在兖陵太庙, 阵阵飞雪中,玄衣问他,可曾落空希望。他是深思过的, 然后答, 没有。
  尽管玄衣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将他从乱葬岗救起, 但予以他生之希望这一点并不作假。
  他一直都记得, 玄衣会在东厨中为他留一碗亲手制的面。那夜他刚从廊州冒雪赶回, 身上冷的发僵。他捧着那碗坨了的面, 蹲在石阶上,一点一点的全都吃完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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