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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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拦下第一辆路过的出租车,报出地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  车子在迷蒙的晨雾中疾驰,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,渐渐被越来越密的雨丝取代。
  雨丝如织,带着深秋特有的沁骨寒意,绵绵不绝地落下,将整个小山村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里。
  空气中弥漫着湿土、草木和香烛燃烧后混合的味道,沉甸甸地压在沈瑜胸口。
  下了车,昂贵的皮鞋瞬间被黄泥吞噬,裤腿溅满泥点,狼狈不堪。
  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,混着冷汗,冰冷地滑进衣领。
  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在风雨中沉默地伫立着,虬枝伸展,如同一位垂暮的老人,无言地俯瞰着人间悲欢。
  沈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破膛而出。他不敢再向前,脚步死死钉在泥水里,目光却穿透冰冷的雨幕和攒动的人影,死死锁在灵堂最前方。
  顾轻跪在冰冷湿透的泥地上,背脊挺得笔直,却脆弱得像一折就断的枯枝。雨水将他黑发打湿,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额角和颈侧。
  他微微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,只是随着司仪麻木的指令,一次次俯身叩首。
  沈瑜看着他接过旁人递来的纸钱,投入火盆,火苗跳跃着舔舐纸钱,瞬间化为灰烬,明灭的光映在他脸上,那张曾经英俊温润的脸,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和深重的憔悴。
  眼窝深陷下去,眼下是浓得化不开的乌青,嘴唇抿得死紧,不见一丝血色。
  沈瑜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要喘不上气。心疼和自责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。
  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,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,紧紧拥入怀中,告诉他“我在”……
  可脚下如同生了根,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死死封住,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。
  他甚至不敢撑开手中的伞,任由冰冷的雨水将自己彻底浇透,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一丝顾轻此刻的难受。
  如果他没有失约……如果他在,他本该跪在他身边,成为他唯一的支撑,与他一同分担。
  可他失约了,手机里,至今没有顾轻发来的只言片语。这份死寂,让沈瑜恐惧到了极点。
  他像个懦夫,连挪动脚步靠近的勇气都没有,害怕面对顾轻的责问,恐惧听到那些他无法承受的宣判。他畏惧在那双眼睛里……看到冰冷的漠然。
  葬礼的流程漫长而压抑,送葬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,在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艰难蠕动。
  老人家挂念从小长大的地方,意识清醒的时候就定下了死后魂归何处,小山村破败荒芜,下雨之后的道路更难以行走。
  沈瑜好几次看到他的身体细微地晃动了一下,脚步踉跄,但下一秒又被他自己强行稳住,继续前行,看得他揪心不已。
  他默默跟在队伍最后面,隔着一段不远不近、如同天堑的距离。
  终于到了墓地,新挖的墓穴张着黑黢黢的口,散发着湿冷泥土的腥气。装着骨灰的棺木被绳索缓缓沉入黑暗的深处。
  当第一捧泥土带着沉闷的声响砸在棺盖上时,人群的悲泣声似乎被这沉重的仪式压低了,顾轻依旧背对着所有人,沉默地站在最前方。
  沈瑜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,在漫天悲声和雨声中,他清晰地看到顾轻死死地咬着下唇,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。
  可即便如此,他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,没有一滴眼泪落下。只有无声的,剧烈的颤抖,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,像濒死野兽压抑到极致的哀鸣。
  沈瑜的眼睛瞬间被滚烫的液体模糊,他猛地低下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,没有失控地冲过去。
  下葬结束,人群带着一身泥泞和疲惫,三三两两地散去。雨水渐渐变小,天地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声响,更显空寂。
  沈瑜依旧不敢靠近,他看到顾轻没有随众人离开,而是独自一人,步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不远处一个同样被雨水浸透的低矮土丘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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