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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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他疯了。”老人坦然承认,“疯得把自己逼进死角,也把你逼进死角。可人死了,死角就只剩回声。你不去,回声就永远在那儿。”
  温柏杼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,纸张被折出一道细小的痕迹。
  她想起十二岁那年,温豫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她去看母亲。
  那天也是深秋,墓园的风比今天更冷。男人站在墓碑前,背影佝偻得像一株枯树。他伸手想摸碑上的照片,却在半空中停住,像怕惊扰什么。
  最后,他只说了一句:“我想你了。”
  温豫霖的温柔,只有在岑素秋面前才会显现,而在温柏杼面前,却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,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。
  但就在当时,那句话像一把钝刀,在温柏杼心里割出漫长的伤口。
  温承河把钥匙放到她膝上,铜绿的部分已经磨得发亮。
  “钥匙是墓园的,柜子里没放花,只放了你母亲当年写给你的信——她进产房前写的。我没看过,但我想,她不会怪你。”
  “去看看你父亲吧,也看看你母亲。”
  温柏杼盯着钥匙,指节泛白。她想起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,是一条褪色的蓝色发带,被温豫霖锁在抽屉最深处,直到他去世才被发现。发带里夹着一张便签:
  【如果我能出来,想带你去看海。如果不能,记得替我原谅他。】
  她当时把便签撕得粉碎,却在深夜又一片片拼回去。
  老人站起身,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最后一声。
  “去不去,由你。但钥匙留在这儿。明天五点,墓园门口有班车。你要是来,我陪你;你要是不来,我就把信烧给他,告诉他:女儿长大了,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。”
  暮色彻底沉下来,灯笼似的柿子在风里轻轻摇晃。温柏杼看着膝上的钥匙,铜绿的部分映出她模糊的倒影——像十二岁的自己,也像二十二岁的自己。
  她听见老人远去的脚步声,一声、一声,渐渐被夜色吞没。
  良久,她伸手,把钥匙攥进掌心。铜绿冰冷,却在体温里慢慢变暖。
  她想起母亲发带上的那句话,想起温豫霖最后一次带她看海时,海浪拍在礁石上碎成白沫的声音——那声音里,似乎藏着一句迟到的道歉。
  她抬头,看向远处漆黑的夜空。
  明天,也许真的会去。
  也许,只是为了把回声关掉。
  落地窗外是初秋的夜雨,细得像一层纱。屋里只开一盏落地灯,灯罩边缘被雨声磨得柔和。温柏杼蜷在沙发最里侧,双膝抵着胸口,像把整个人折进壳里。
  她手里握着温承河下午留下的墓园钥匙,铜绿部分已经被她无意识的摩挲褪了色,露出暗沉的铜光。
  裴瑾宁端来一杯热牛奶,杯口冒着薄雾。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,没急着劝,只把一条薄毯搭在温柏杼肩头,动作轻得像怕惊碎什么。毯子落下的瞬间,温柏杼肩膀抖了一下,却没躲开。
  “我不去。”她先开口,声音低哑,像钝刀切过纸,“他死是他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  裴瑾宁没反驳,只在她脚边坐下。落地灯的光从侧面照过来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一道在墙,一道在地毯,像两条平行线,随时会相交,却始终隔着一点距离。
  “我懂。”裴瑾宁的声音很轻,像在自言自语,“你不想承认他是父亲,更不想承认他是因为你母亲才疯了。你觉得只要不去墓地,就能把他连同那段过去一起埋掉。”
  温柏杼的指尖在钥匙上收紧,关节泛白。她抬头,眼底有潮湿的血丝:“对。我怕我一站在他面前,就会想起他抱着遗像哭的样子——可下一秒,他又把尺子打在我背上。两种记忆在我脑子里打架,我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。”
  裴瑾宁伸手,掌心覆在她手背上,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去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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