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坑鹰猎(出书版)+天坑追匪(出书版) 第14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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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塔什哈并不是真正的土匪,未曾挂柱入伙,可是跟江上飞和大腮帮子在山里逃亡一年有余,不管别人怎么想,在江上飞看来,这就等同在绺子里插了香,想下山就得按规矩来,江上飞见大腮帮子没有异议,就当场让塔什哈指天对地起了誓,下山之后决不扒灰倒灶,万一被日伪军警拿住,必定铁马别牙口不开,钢刀剜胆心不变,否则定遭天打雷劈。江上飞收了塔什哈的枪,伸手从怀里掏出仅存的几个金豆子,全给了塔什哈,又教给他如何躲避盘查。大腮帮子同样千叮咛万嘱咐,告诉塔什哈下山之后不要抛头露面,找机会挖出山狗子埋的珍宝,安分守己好好找份营生,将来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,自己也就对得起他们老索家一家子了。塔什哈给大腮帮子和江上飞磕了几个头,三人洒泪而别,塔什哈转身下山。此时刮来一阵山风,吹得树梢积雪飞扬。江上飞突然拔出手枪,对准了塔什哈的背心就打。大腮帮子吃了一惊,忙用身体挡住枪口。江上飞只好收了枪,长叹一口气说:“人心隔肚皮,做事两不知’,绿林道上拔香头子下山的人我见多了,有过一个不反水的吗?咱俩的底细他一清二楚,今天不打死他,你我二人迟早得死在他手上。”大腮帮子说:“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,塔什哈是我看着长大的,他绝不会出卖咱们兄弟。”这一年多来江上飞成天和大腮帮子待在一起,二人已是生死患难之交,既然大腮帮子开了口,江上飞也不能再多说了。
  可还真让江上飞说对了,塔什哈下山之后别的地方都没去,先奔了山狗子住过的那个窝棚。山狗子死了一年多,窝棚早就成了堆破烂儿。塔什哈折腾了一天一夜,把窝棚底下刨了一个遍,终于挖出之前盗墓所得的珍宝,仍旧装在那个大皮兜子里完好如初。这一下他心里路实了。坐在窝棚里待了半天,从里面拿了一件金器,又另找地方挖坑埋下珍宝,做好了记号,下山之后把金器换成一大笔“老头票”,在乡下躲了几时,只啃了几顿窝头,睡了几宿冷炕,就让钱烧得待不住了,心说:“我有这么多钱何必还吃糠咽菜,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?”把大腮帮子的叮嘱扔到了脑后,竟跑去省城逛窑子,结果刚一进城,还没瞅见窑子的大门朝哪边开,就被伪满军警当场擒获,稍稍一吓唬就软了蛋,为了活命卖友投敌,供出袭击黑瞎子沟森林警察队的就是江上飞和大腮帮子,还交代了二人的下落。这一下可炸了营,一年之前江上飞的人头就值一百两金子,夜袭黑瞎子沟森林警察巡逻队的匪首人头也悬赏一百两金子,加起来就是二百两黄金,如果能抓住这个大匪首,那可就发财了!
  塔什哈从此被编入“飞行队”,由他带路进山追击江上飞,捎带脚剿灭马匪。事到如今覆水难收,可就由不得塔什哈了,他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。飞行队的队长是个独眼龙,挑号“金蝎子”,同样是投靠日伪的土匪,据说这个人挺厉害,打生下来就在土匪窝子里长大,对土匪的行踪了如指掌,因为败坏山规,绿林道上容不下他了,被迫出逃在外当了金匪,后来又昧着良心投靠了小鼻子,心甘情愿充当汉奸走狗,凭他手毒心狠、天良丧尽,逐步混成了头目,这么一来他更是死心塌地给小鼻子卖命。小鼻子也没亏待他,命他带领几十个投敌的金匪组成“飞行队”,配上轻便的装备,凭着熟悉山中地形和土匪行动规律,到处追剿抗联游击队和以前的绿林同道,两只手上沾满了这些人的血。
  塔什哈带飞行队二十多人进了山,这一天深夜,摸进了江上飞和大腮帮子藏身的密营。江上飞是亡命山林的匪首,大腮帮子猎户出身,二人敏锐皆非常人可及。飞行队尚在百步之外,他们就听到了。江上飞噌的一下跳起来,大腮帮子也翻身而起,当即拔枪在手,二人边一个埋伏在山洞口。等到飞行队的人摸到近处,离洞口大约十步远,江上飞和大腮帮子两个人四支枪同时开火,双方打成一片,枪声响彻黑夜。江上飞眼见着对方人多势众,行动迅捷,枪管子又准,不同于一般的伪满军警,心知硬拼下去凶多吉少,忙对大腮帮子说了句“风紧扯呼”,两人一前一后跃出洞口。飞行队看这两人要跑,猫着腰就往上冲。大腮帮子见冲在前面的一条黑影,边冲边朝他们开枪,正待还击,突然发觉这个人的身形动作分外眼熟,再仔细一看,这不是塔什哈吗!大腮帮子心里冰水拔凉,木雕泥塑一般钉在了原地。江上飞也认出了塔什哈,正想一枪崩了他,忽听身边大腮帮子闷哼一声,原来是胳膊上挨了一枪,江上飞顾不上别的,一把拽住大腮帮子,两个人落荒而逃。
  飞行队在深山密林中持续追击江上飞和大腮帮子,两个人接连逃了十几天,始终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。飞行队兵分两路,金蝎子带着主力人马对江上飞和大腮帮子紧追不舍,塔什哈带上另外几个金匪单独行动,破坏了江上飞的各处密营,这一来可要了他俩的命,干粮补给跟不上,子弹也越打越少。大腮帮子追悔莫及,恨自己不听江上飞的话,留下这个祸害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自己的老丈杆子一世英雄,怎么会生出塔什哈这个作孽的玩意儿?心里头越想越憋闷,觉得对不起江上飞。这一切早在江上飞的意料之中,倒没怪大腮帮子,他见没了藏身之地,在山里躲不住了,飞行队追得又紧,就想趁江面结冰,带上大腮帮子往江北逃,只要过了江,活命就还有机会。没承想刚到江边,这口气还没喘匀,飞行队就追上来了。大腮帮子和江上飞且战且退,在背后套上冰排子,躺在冻住的江面上,江上飞一只手开枪阻敌,一只手用铁蒺藜撑在冰上滑行,其疾如飞,一下就滑出去几丈远。这个绝招是江上飞看家的本领,也是江上飞名号的由来,从来没人撵得上他。这一年多的时间,江上飞也把这一手教给了大腮帮子。大腮帮子手臂中弹使不上劲儿,只能单手撑铁蒺藜。江上飞最擅长独来独往,如今要照顾大腮帮子,速度也就迟缓了。纵然如此,两人在冰面上也是疾驰如飞,眼瞅就把飞行队甩掉了。怎知三九严寒之时冰层居然开裂,大腮帮子落入冰窟窿被暗流卷走,江上飞停下来伸手去救大腮帮子,没想到人没拉住,他的身子反而卡在冰层当中进退不得,让追上来的飞行队生擒活捉。
  大腮帮子坠入江心,慌乱中抱住块浮冰才所幸没淹死,又阴差阳错地被抗联游击队所救,一连昏迷了几天,等他恢复了意识,得知江上飞已惨遭剥皮枭首,人头挑在杆子上传示受扰地方,但觉心如刀绞,从此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干掉塔什哈报仇!
  第六章 ,大腮帮子逃亡
  1
  塔什哈背信弃义投靠金蝎子,带着飞行队把江上飞和大腮帮子两人追得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想从江面上逃走。怎料中途冰层开裂,大腮帮子掉入寒冷刺骨的冰窟窿,万幸被抗联游击队搭救,从而死里逃生。
  抗联游击队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呢?说来话长,九一八事变后,东北军部分官兵通电抗日,自发组织义勇军、救国军、自卫军,杀向抗日疆场,遍布深山老林的草莽英雄,以及红枪会、大刀会、山林队等民间帮会也相继扯旗抗日,一时间东北大地风起云涌,抗日武装最多时达几十万之众。日本人一方面在东北增兵,另方面组建训练了大批伪满军警,把分散居住的农民、猎户强行并入集团部落,制造无人区,持续对抗联队伍进行讨伐围剿。抗联被迫化整为零组成游击队,分散在白山黑水间坚持战斗,搭救大腮帮子的,正是这许许多多抗联游击队中的一支。
  大腮帮子想去报仇,可是“单丝不成线,独木难成林”,他和江上飞两人联手尚且被飞行队追得走投无路,何况如今光棍一条?当初大腮帮子就想过投奔抗联,不过那时候抗联已经打散了,上哪儿找去?这一次大难不死,机缘巧合又被抗联的战土救了,大腮帮子也没地方去,索性就参加了抗联游击队。好兄弟江上飞一死,他和日伪军更是仇上加仇,只要能跟小鼻子干仗,吃多少苦他也不在乎。
  可是话说回来,此时抗联游击队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,山区的老百姓全归了大屯,游击队失去了群众的支持和掩护,成了“无源之水,无本之木”,补给完全被切断,很多时候要靠草根树皮充饥,饿得前心贴后背。搭救大腮帮子的这支游击队,仅剩下二十几个人,两三杆三八大盖,八九支老套筒子汉阳造,子弹不过几十发,打一发少一发,倒是还有三四十枚手榴弹,但谁也不知道,扔出去有几个能炸响的。大腮帮子被江水冲得晕头转向,身上的武器早已不知去向,入了抗联也没他的枪,攥着两只空拳,怎么打小鼻子报仇?
  关东军讨伐队对抗联游击队和抗日绺子的打击,可以说几乎是碾压式的,各部队分区布防,在所辖范围内昼夜巡逻,一且发现蛛丝马迹,就豁命一般穷追猛打。大腮帮子跟着游击队在山岭间辗转了一个来月,本来想找其他游击队接头,以图合并力量,不期遇上了四处搜剿的讨伐队。这支讨伐队得有二百来人,装备精良,还带了两门山炮,由于双方力量相差过于悬殊,游击队进退两难,很快被包围在一处小树林中。这一仗打得十分惨烈,包括队长在内的一多半队员中弹牺牲,其余的人打光了子弹,扔光了手榴弹,再也无力突围,全让关东军包了饺子,伤员就地用刺刀挑了,余下的五花大绑,用长绳系在马屁股后头,连拖带拽押到一处设施中。
  这里头就有被炮弹震晕的大腮帮子,他和被俘的几个抗联游击队战土被关进一间大屋子,屋子里空空荡荡,也没有电灯,后墙上仅有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,没装玻璃,钉着碗口粗的木头栏杆。大腮帮子走到窗口向外张望,见一道铁丝网挡在眼前,远处是一马平川的荒地,一眼望不到头,甭说看见山林了,连根野草也没有,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。关进来之后,看守一天给他们送两顿饭,无非就是一桶凉水,十几个发了霉的高粱面饼子,一人分一个,以此确保不让他们饿死、渴死。墙角放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木桶,是给俘虏大小便用的,一天倒一次,泛起阵阵恶臭。门口有军警站岗,里面的人说话声稍大,就会遭到军警呵斥。此时已然开了春,关外的深夜仍是寒冷刺骨,冷风顺着窗户飕飕地往屋里灌,众人被冻得手脚冰凉,浑身长疮。就这么日复一日,没人提审,也没人过问,好像已经被遗忘了,根本没人搭理他们,但是陆陆续续有新人被关押进来,一间屋子里挤着四十几个人,夜里睡觉躺满一地,有的还需要靠着墙角旮旯,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。大腮帮子跟这些被关进来的人相互一打听,才知道全是被抓的抗联游击队和抗日的绺子。
  这些被俘的人度日如年,有时候也寻思能不能找机会逃走,可就这么一间四壁皆空的屋子,连门都不让出,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,又不会遁地之术,哪有什么法子可想?众人从一开始的焦灼变得慢慢麻木,这么熬过了一天又一天,终于在一天早上,有人来提审了,把俘虏挨着个儿叫出去,有的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,有的人出去之后就没回来,听到外面一声枪响,估计是给枪毙了。众人不明所以,问活着回来的人审讯情况,那些人都说,只间了姓名、箱贯,干过什么事之类,他们没敢跟小属子说实话,至于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,可就不知道了。
  轮到大腮帮子时已是午后,两个军警把他带出来,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,进了一间阴冷的审讯室,墙上挂着各种刑具,正中间坐着一个日本军官,身材短小粗壮,脸上全是横丝肉,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辣,紧挨着他的是一名翻译。大腮帮子心里打定一个主意,这次一定要想方设法活下去,因为他的仇还没报。
  翻译面无表情,示意大腮帮子坐下,问他:“哪儿的人啊?住什么地方?老家在哪儿?”
  大腮帮子早就想好了怎么应对,他故作紧张,刚要从椅子上欠起身,却被身后的军警按住,他扭头看了看军警,眼神躲躲闪闪,转过头来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哎呀,长官,俺可是良民哪,俺在江上凿冰窟窿逮鱼,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,稀里糊涂被人救了上来,就是跟俺起的那些人。俺拣了条命,又跟这些人去找俺们老乡,这不刚走没几天,就让你们抓了,俺可啥都不知道啊。”
  翻译边听边记,鼻子里哼了一声,打了个哈欠,有些不耐烦道:“你说的都是实话?”
  大腮帮子连连点头,口中附和着:“千真万确、千真万确!”
  翻译呱啦呱啦地跟旁边的军官说了一通日本话,两人对了对眼神,那个军官就一摆手,让人把大腮帮子带了回去。
  一夜无话,转天一早,外面传来一阵军靴杂沓之声,又听到哗啦啦拔下铁链子开门的响动,紧接着冲进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小鼻子,牵着黑背狼狗,把人一个个绑上往外拖。大腮帮子心里头一凉,暗道:“完犊子了,还是得挨枪子儿!早知如此,倒不如承认自己就是袭击森林警察队的大腮帮子,豁出去千刀万剐,好歹留个名号在世,现在倒好,直接拉出去枪毙,这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!”
  2
  大腮帮子转念一想,又觉得不对劲儿,小鼻子真要枪毙他们,为什么还多留一天呢?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?可是现在这样把他们往外扒拉,又是什么意图呢?胡思乱想之际,屁股上挨了一脚,一众人等就被押上了三辆军用卡车,每辆车又上来四名全副武装的军警,喝令众人就地坐好,用布条挨个把他们的眼蒙上。大腮帮子的眼眶子被布条勒得生疼,眼前一片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了,只觉汽车开得飞快,风声在耳边呼啸,飕飕地往棉袄领子里灌,冻得浑身哆嗦。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乘坐汽车,由于路面坑洼不平,双手被捆没办法抓住什么东西,坐在后车斗里感觉像骑在马背上,几乎每秒钟屁股都会被颠起老高,然后重重跌下,还没坐稳又被颠起来,没多久就觉得胸口发闷,恶心想吐,冒了一背冷汗,反倒没那么昏了。汽车开了很久才停下来,一车人原本就被颠得懵腾转向,一个急刹车,人都摞到了一起,再加上一直蒙着眼,全然不知身在何方,有些人受不住就直接吐了出来,其实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可吐,只喷出来一股股浑浊的酸水,腥气冲天,惹恼了押解的军警,挨了几下重重的皮靴。军警扯下这些人眼上的布条,命令他们从车上下去。大腮帮子趁机偷着往四周瞧了瞧,见军警站成一排,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众人。眼前是个火车站,铁轨上停着一列长长的铁皮闷罐车,得有二十多节,车身颜色说青不青说黑不黑。军警连蹦带打,把这批人撵上节闷罐车,随后“砰”的一声关死了车门,可能意识到自己暂且死不了,有人竟然哭出了声。
  车厢中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大腮帮子先上的车,摸索着靠在车厢最里面的角落坐定。随着一声汽笛长鸣,火车哐哐当当地开动了一开始慢慢悠悠、晃晃荡荡,没一会儿便平缓下来,坐在闷罐车里倒比觉不出开得多快,那感觉和坐在卡车上完全不一样,眼前漆黑一片,如果不是火车的摇晃以及轰隆隆压过铁轨的声响,和关在牢里没什么分别。不知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中感觉列车停了下来,咣的一声车门打开,一道强光照得车上的人睁不开眼,又有十几个人被塞进车厢,随后爬上来一个小鼻子,手上提着大篮子,发给他们一人一个又于又硬的高粱饼子,拎上半桶凉水放到车门口。众人也是饿急了,抓起饼子狼吞虎咽,噎得直打嗝,又灌了一肚子凉水。片刻之后,车门咣的一声再次合拢,车厢中又是一片漆黑。
  闷罐列车就这么走走停停,每停下一次都有人被塞进来,直到车厢里挤满了人,再没有闪转腾挪的余地,拉屎撒尿也别想下来,就在车厢里。闷罐车里不通风,又挤满了人,臭气熏天的味道,几乎可以把人呛死。坐在门口的几个人不死心,想把车门砸开跳车逃走,可是手无寸铁,几个人轮番上阵,连踢带砸,折腾了半晌,车门仍是一动不动,只得作罢。车厢里死气沉沉,虽然是一起被抓来的同胞,却没有一个人开口交谈,除了痛苦的呻吟低哼,就是紊乱的鼻息和鼾声。
  大腮帮子在饥肠辘辘、半睡半醒之中一直在琢磨一件事:关东军为什么不杀他们这些人,究竟想把他们带去什么地方?闷罐列车不知道开了多少天,终于不再往前开了,一打开车门,就听见底下有人叽里呱啦地叫喊,让他们从车上下来。大腮帮子本来就坐在车厢的角落里,所以是最后一个下车,瞅见车厢里七八个人一动不动坐在原地,那些日本兵伸手一推就直挺挺地倒了,原来已经死了多时。大腮帮子没想到一路上身边死了那么多人,再往周围一看,心里头又是一惊,站台上隔四五米就有一个日本兵站岗,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有的还牵着狼狗,虎视眈眈地警戒。二十几节车厢里的人鱼贯而出,整个月台上站了上千人,一个个面黄肌瘦,衣衫褴褛,东倒西歪,像要饭的一样。大腮帮子低头往自己身上啾了瞅,也是那么埋汰,甚至还不如别人。紧接着,他和其余的人被押上汽车,又蒙上眼开了七八个小时。
  经过几天几夜的折腾,再次下车的时候,大腮帮子两条腿已经比面条还软,脚底下踩了棉花套似的,周身乏力,头晕目眩,站着就要摔倒,他身旁除了一同被俘的几个抗联战友,又多了几十个不认识的人。众人置身于一处山沟之中,周围是木栅栏和铁丝网围成的院子,院子挺大,但是空空荡荡的,仅有几排破破烂烂的土坯房,远处群山叠嶂,山沟外边有一条大河,可以听见哗哗的流水声。在这一瞬间,大腮帮子脑海中涌现出十几年前,他跟随父亲从山东老家初到关东大地时的茫然之感。只是此时非彼时,他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,决定先瞧瞧小鼻子如何发落再说。日本兵给众人分了屋子,一间不大的屋子里住进去四五十人,屋里黑咕隆咚,搭着对面炕,不过没生火,每个人分到一件旧衣服,一双旧翻毛皮鞋,一条草黄色的军用旧毛毯,上边大窟窿小眼子,带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儿,不知被多少人用过。安排好铺位,众人被要求立即换上衣服和鞋子,然后在院子里排队集合。在全副武装的日军押解下,排成一排,绕到半山坡上,那是一处隐藏在山丘间的工地,不计其数的劳工正在干活,工地上暴上扬尘,隐约可以看出修筑的是炮台和掩体。
  大腮帮子他们这批人刚到目的地,还没等进屋喘口气,就被要求立即干活,周围全是端着刺刀枪的小鼻子和一条条凶悍暴躁的大狼狗,山顶还架了机枪,众人无法反抗,为了活下去,只得逆来顺受。一个穿日本军装、胖乎平、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翻译,把这群人分成两组,一组人发了铁锹、抬筐,到山坡上挖石头,再抬上挖出的石头,沿七扭八道的山路返回工地。另一组留在原地,和之前就在工地上的劳工们一起干活。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土腥味,有一名日本工程师指挥众人把水泥、沙子、石头搅拌在一起浇筑炮台,炮台规模很大,上边是圆的,底座是方的,异常牢固的水泥墙足有二尺多厚。
  劳工们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出来,来到工地上分发工具开始干活,一直干到天黑透了才收工,先收回所有的工具,逐一清点无误,一件也没少,劳工才被允许返回营房。有一天早上集合的时候,几名劳工手脚慢了些,有个叫山田的日军曹长,就叫所有劳工面对面站成两排,互相抽嘴巴,谁打得不够狠,就要再相互多打三个,他在旁边给这些人计数。这个山田又矮又壮,长了两条罗圈腿,粗眉毛,小眼睛,嘴唇上方留着一撮卫生胡。他的脾气非常古怪,一天傍晚,劳工们或蹲或坐,在院子里休息,山田走过来掏出枪,二话没说对准一个劳工的脑袋开了一枪,其余的人都惊呆了,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,既不敢动也不敢出声,生怕山田调转枪口再给谁一枪。山田把手枪枪管凑到嘴边,轻轻吹了两口气,扭过头若无其事地走了。类似的事情不时发生,劳工们命悬一线,噤若寒蝉,敢怒不敢言。但是相比而言,被山田直接枪毙这种死法,反而挺轻松的,所谓一死百了,活着的人却生不如死。劳工们私底下喊那个穿军装的翻译官二鬼子。这个人比小鼻子更坏、更狠,驻扎在此的日军守备队,主要是防止劳工逃跑或消极怠工,并不成天折磨劳工,有那工天还不如歇着,可这个二鬼子却以摧残劳工为乐,借监工之名,整天拎茶皮鞭在工地上来回溜达,看谁不顺眼,找个借口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抽打,打得那人皮开肉绽,还用穿着军靴的脚尖猛踢,拿人当牲口一样虐待。劳工们不敢反抗,心里可恨上他了,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!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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