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1 / 3)
沈皇后终于支撑不住,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。
她接不住女儿的质问,也许她总能找出书中的道理去回应这些问题,也许她能以“自古有之的道理”和“我是你母亲”的威压,强行堵上女儿的疑惑。
可那样的反应,不足以回答十八岁时的她自己。
这个世界上的长辈有两种,一种会说“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有什么不能忍的?”
另一种会说“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不能再叫你这样了。”
沈皇后不愿做前者。
因此她无法对女儿说出那句“你不能”。
因此她在萧景明面前,能够毫无破绽地扮演出一个不知情的心碎母亲的模样。
因此在瑶贵妃被褫夺封号位份、打入冷宫的第一时间,她便有*了自己的反应和动作。
信上只交代了让江书祺和萧应婳发展势力,却没有若江书鸿被发现了,该如何去救她。萧应婳一心想着要在东南为她留好退路,却没有思虑周全,江书鸿要如何退至那里。
沈皇后阅历不是萧应婳能比的,她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:江书鸿的计划里全是关于萧应婳该如何得势、如何起兵,却并没有若自己被发现该怎么办的部分。
她不是那样不周密的人。沈皇后知道以她的聪明,绝不会漏掉如此致命的情况,能把这种情况排除在计划之外,唯有一种可能。
她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
“若我遭遇不测”,不是她对兄长的恐吓,不是为给她哥哥的决心加码的说辞,而是这条命,她当真可以不要。
甚至于,这条命本就是她扶持萧应婳登基的一环。若不是痛失爱女和妹妹之仇,江家何至于死心塌地拥护一个公主的起兵?
也许江书鸿在萧景明的躯壳里时,那样大刀阔斧地改革,就没打算被萧景明放过;也因此,萧景明只进了雍和宫没多久,贵妃被废的消息就传了出来,想必她并没有挣扎。
江书鸿的心意不曾对人言说,但沈皇后读得懂:她宁肯鸣而死,不愿默而生。
沈皇后连手上的佛珠也不捻了,端坐着陷入了沉思,犹如一株枯木,久久没有动静。
这于萧应婳的图谋乃至于她们沈家的未来而言,都是一桩好事。成大事,必然是要有人流血牺牲的,如今有最合适的人甘愿赴死,她应该高兴才是。
可是那个人可以是江书鸿吗?
沈皇后无权替江书鸿做决策,可她能揣测女儿的心意。萧应婳是决心夺权不假,可她愿意踩着江书鸿的尸体,去够到那把龙椅吗?
她也有权替自己做决定。
江书鸿于沈皇后而言,是隔了一层关系的人,她是她女儿的挚友,也就是某某的某某,这样的关系原本是说不上亲近的。
然而她给她带来了太多不曾见过的风景。
她神色那样激动地劝说沈皇后,说萧应婳不应被困在后宅的方寸之间,说哪怕折翼也好过永远飞不出去,让她也不免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做过的梦。
在城门前送别萧应婳时,她紧紧握着沈皇后的手,明明同样是萧景明的手,却比前十余年中任何一次都更温暖而有力量。
她仅仅当了几个月的皇帝,就做出那么多大事,把朝廷许多积弊的制度革了新,其决定之果决、手腕之雷霆,在朝堂翻云覆雨的从容,正是幼时的沈婉林曾想成为的样子。
她使她明白,自己脑海中曾千万遍演绎的场景,不一定是痴人说梦。
沈皇后可以容许瑶贵妃把性命拱手让人,沈婉林可以坐视江书鸿的死吗? ↑返回顶部↑